帕斯捷尔纳克诗选

                                                                                                  陈殿兴译

 

帕斯捷尔纳克，犹太裔俄罗斯诗人﹑作家﹑翻译家。1890年1月29日（俄历）出生于莫斯科。父亲是莫斯科绘画雕塑建筑学院教授﹑著名画家。母亲是钢琴家，14岁即登台演出。帕氏自幼受音乐熏陶，13岁时在著名作曲家斯克里亚宾（1872—1915）影响下课外开始学习作曲。1901年进入莫斯科德文文科中学二年级。1909年入莫斯科大学法律系。同年接受斯克里亚宾建议，放弃作曲深造（因为听觉和技术训练不行），改学哲学，一学期后，转入莫斯科大学文史系哲学班。1912年春，利用俄国大学暑假期间德国大学还在上课之机会，去德国马尔堡大学在新康德派权威科根教授指导下研究了一学期（5月6月7月三个月）)哲学。夏天去瑞士和意大利旅游。同年开始发表诗作。1913年返回莫斯科参加莫斯科大学国家考试。在诗歌创作上受前代俄国诗人普希金和秋切夫以及同代诗人勃洛克以及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影响甚深。同茨维塔耶娃﹑阿赫马托娃﹑叶赛宁﹑曼杰尔施塔姆﹑马雅科夫斯基等人几乎同时登上诗坛，而且过从密切。曾一度参加过未来派“离心机”小组和左翼文艺阵线活动，但在创作上始终坚持自己的主张。他主张写实，即忠实地描写自己的印象﹑感受﹑联想和有关景物（他在诗中力求准确地描写景物。评论家楚科夫斯基说，根据他的诗句可以看出他描写的是什么地方）。但早期的诗作忽视广大读者能否接受的问题，联想和形象奇特，只能为少数人欣赏。不过这种倾向在长诗《1905年》（1925—1926）里已明显改变。高尔基在给作者的信里说：“不瞒您说，在这本书之前读您的诗，我总感到有些费力，因为里面形象太多，而这些形象在我看来又不总是清楚的……”他1957年写的自传体散文《人与事》里明确地说：“我不喜欢自己1940年以前的风格。”早在1930年代，他在《再生集》里就提出了在艺术里要自然和朴素的主张，1940年代开始写的诗里已完美地体现出了这种主张。不过他的诗早在1920年代初就受到一些著名诗人和作家的称赞，蜚声诗坛。他不仅在文艺上坚持自己的主张，而且在政治上也刚直不阿，不肯盲从，敢于说出自己的看法，如诗人曼杰尔施塔姆被捕后，他在电话里就要求斯大林放人，再如1937年斯大林在处决一些苏军将领（图哈切夫斯基元帅等）前要求作家联名提出这种要求时，他就拒绝署名，再如法国作家记德1936年写了一本《从苏联回来》，引起了苏联当局不满，要求苏联作家集体署名抗议，他就是不肯署名，等等，因而就常常招致“批判”，乃至被剥夺发表作品的权利。所著长篇小说《日瓦格医生》在国外出版，1958年获诺贝尔奖，因此受到开除苏联作家协会会籍处分，被迫放弃领奖。1960年5月30日深夜病逝于莫斯科近郊佩列杰尔金诺家中，死于肺癌。

 

                       

                诺贝尔奖1

 

我完了，像一头被围困的野兽。

某个地方有人群，光明，自由，

可我耳边却响着追捕的喧嚣，

我现已身陷绝境，插翅难逃。

 

茂密的森林，池塘的陡岸，

还有一棵被风刮倒的云杉。

所有的出路都已经被切断。

是死是活，只能听命由天。

 

我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我是凶手，还是败类？

我不过让世界为我美丽家园

洒下了几滴同情的眼泪。

 

随便吧，尽管是风烛残年,

我仍然相信终究会有一天，

卑劣与凶残毕竟

抵不过人心向善。

                          1959年1月

1.作者的小说《日瓦格医生》1955年末脱稿。苏联决定禁止该书出版后，作者在强大压力下决定撤销出意大利文版的合同，未果。意大利文译本1957年11月出版，欧美其他国家也相继翻译出版。1958年10月23日，瑞典诺贝尔奖金委员会决定授予该书1958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帕斯捷尔纳克因此被开除出苏联作家协会，被诬为叛徒，受到猛烈围攻。这首诗反映出他当时的心情，1959年2月11日英国《Daily Mail》报率先发表，并在编者按中把最后两行诗解释成作者期望推翻现行制度，遂使帕氏的处境更加恶化。

 

       上帝的世界1

 

夕阳的余晖渐渐地暗淡，

浅浅的阴影在树后伸展 。

林中路上遇到本区邮递员，

她就便递给了我一沓信件。

 

踏着猫和狐狸的足迹，

沿着猫和狐狸走的小径，

我拿着信件赶回家去，

要在家里尽情地欢腾。

 

越过山峦﹑国家﹑边境，

跨过湖泊﹑地峡﹑大陆，

来信有讨论，有报告，也有述评，

写信人有孩子有青年也有老先生。

 

尊敬的男士来信，

没有一封信里

枯燥的论证

不闪烁着睿智！

 

可贵的女士来信！

我也是从云端跌下来的。

我要向你们发誓，

今后永远是属于你们的。

 

啊，你们哪，集邮爱好者，

你们的处境若像我这么惨，

仅仅一次的收获

也足以令人艳羡。

                     1959年1月

 

 

 

        哈姆雷特1

 

观众静下来。我走到舞台上。

身子靠着门框，

听着远昔遗响，

我想弄清今生遭遇会怎样。

 

黑暗之中千架望远镜

凝神观看我的言行。

父亲哪，如果你能够，

就把这杯苦酒端走。2

 

我喜欢你不可违拗的旨意，

情愿扮演戏中的这个角色。

但马上要演的是另一出戏，

这次就求你不要再难为我。

 

不过剧情进展已经拟定，

最后的结局已无法改动。

我孤身一人，法利赛人3人多势众。

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实在是不轻松。

                           1946年

1.这是《日瓦戈医生》的主人公日瓦戈写的一首诗。帕斯捷尔纳克认为，《哈姆雷特》是一出歌颂忠于义务和自我牺牲的戏，把哈姆雷特、日瓦戈医生看得跟耶稣一样。 第一段说的是演员上台时的想法，第二段说的是演员上台后演出，第三段说的是演员的愿望，第四段说的是下一出戏命运已把脚本编好，他不能不演。这里借演戏说明人生。诗里，演员既指日瓦戈医生 又指哈姆雷特和耶稣——他们三位一体。当然，这里也可以看出帕斯捷尔纳克自况。

2. 这是耶稣在客西马尼园的祷告词，见《马可福音》第14章第35节。

3. 在《圣经》里法利赛人遵守字面上的教义，墨守传统礼仪，处处陷害耶稣，耶稣说他们是假冒为善的人。见（《马太福音》第22章第16－18节。

 

 

        冬夜

 

 

一望无边，白茫茫，

风雪弥漫天地间。

蜡烛燃在桌上，

照着屋里面。

 

像夏天蚊蚋

飞向火焰，

窗外的雪花

扑到窗前。

 

雪花糊在玻璃上，

化成白星和白箭。

蜡烛燃在桌上，

照着屋里面。

 

烛光照亮的天花板

映出黑影变幻：

交错的臂，交错的腿，

两个命运结缘。

 

啪嗒，拖鞋

落到地板上。

蜡油从烛台

滴到衣服上。

 

一切消融在雪幕里，

纷纷扬扬空濛一团。

蜡烛燃在桌上，

照着屋里面。

 

蜡烛的光焰摇曳。

诱惑越来越热烈，

宛如爱的天使张开翅膀

像耶稣背的十字架一样。

 

二月总是飘雪。

我们常常看见

蜡烛燃在桌上，

照着屋里面。

                1948年

译者附记：这也是《日瓦戈医生》主角日瓦戈写的一首诗。这首诗前三段写风雪和蜡烛对比，第三段从第四段开始，聚焦室内男女主人公。倒数第二段“宛如爱的天使张开翅膀／像耶稣背的十字架一样”总括前几段：“交错的臂，交错的腿，／，两个命运结缘／”，暗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既神圣又充满苦难，像耶稣背的十字架一样。“交错”“结缘” 俄文原文скрещенья，词根都是“十字架”（крест）。最后一段总括全诗。

 

 

            出名

 

出名决不是出人头地。

这并不能让人高看你。

不要急着去树碑立传，

精力应放在创作上面。

 

创作的目的是自我奉献，

不是为炒作不是为称赞。

哗众取宠实在可耻，

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在生活里不应该自吹自擂，

应该处处老实，以诚待人。

还应当争取普遍的爱戴，

而且要听到未来的声音。

 

自己的遭遇不应顾虑，

要勇于反映生活真实。

写出的东西应当鲜明，

提要钩玄，不差毫厘。

 

自己要甘心默默无闻，

匿影藏形，销声割迹。

像藏在浓密的大雾里，

丝毫不露出你的踪迹。

 

别人将跟着你前进，

紧紧踏着你的足迹，

你自己却不要去计较

个人的一切成败得失。

 

你应该时刻珍惜

自己的脸面，

要做一个活人，

而且要活得自然。

                             1956年

 

 

 悼玛丽娜·茨维塔耶娃1

 

天空阴沉，淫雨绵绵。

门前的台阶，

敞开的窗户，

流水潺潺，无望晴天。

 

路的对面，是公共花园，

栏杆里面已是汪洋一片。

乌云横七竖八堆在天空，

像一群野兽躺在窝里面。

 

阴霾雨天，我恍惚看到一本书，

这书写的是大地和大地的美丽。

我在它的扉页上面，

画一个林妖提醒你。

 

啊，玛丽娜，早就应该把你

撇在叶拉布加的遗体运回来，

况且需要做的事情，

也并没有什么障碍。

 

迁移灵柩的盛典，

我去年就想过——

站在白雪覆盖的荒凉河湾

对着被冰封在河里的大船。

 

        -------------

 

我现在也无法想象

你竟已经撒手人寰，

就如同无法想象百万富姐

竟会挤在穷苦的姐妹中间。

 

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要设法告诉我；

你走时一句话不说，

是一种无言的指责。

 

你的弃世永远都是个谜。

我苦苦地到处寻求答案，

结果依然毫无所获：

事实真相无法洞见。

 

得到的只是语焉不详，

闪烁其词和自我欺骗。

只有对复活的信仰

给了我一个思考方向。

 

冬天是最适合悼念的时间：

我从屋里走到院子里边，

在黄昏前面摆上一些葡萄干，

洒上葡萄酒算是丰盛的祭奠。

 

房前雪堆里有一棵苹果树。

全市也都披着风雪——

很像你墓上的装饰，

整整一年我都这么感觉。

 

你把脸转向深邃的天空，

你在大地上向往着上帝，

就像在当年大地还没有

对你盖棺论定的日子里。

                                    1943年

1.茨维塔耶娃（1892—1941），20世纪重要的俄国女诗人。反对十月革命，1921年移居国外，1939年欧战爆发前夕回苏联。苏德战争爆发后，1941年被撤退到乌拉尔偏僻小镇叶拉布加，女婿在德军逼近时跟其他政治犯一起被苏联当局枪杀在奥廖尔监狱，儿子在前线牺牲，她自己在叶拉布加贫病交加，自缢而死。在去叶拉布加之前，在途经奇斯托波尔时曾对人说过她宁愿冻死在奇斯托波尔的卡马河冰里也不愿去叶拉布加。这首诗，帕斯捷尔纳克1942年在奇斯托波尔开始写——当时他被撤退到那里。诗中的“荒凉河湾”写的就是流经奇斯托波尔的卡马河的冬天景象。1943年在莫斯科写完。

 

 

        又是一年春来到

 

火车开走。站台漆黑一团。

黑灯瞎火，可叫我怎么走？

分不清方向，什么都陌生，

虽然离开这里才一天一宿。

枕木上铸铁磕碰声已经静息。

突然——新的声音，好稀奇？

长舌妇们在闲唠，絮絮叨叨。

是鬼迷心窍让她们没完没了？

 

 

去年也就是这个时候

我在哪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啊，这一定又是溪水今夜

跑出了它藏身的树林。

这一定又像去年，

堤坝挡住冰块，河水泛滥。

这真是新的喜报，

又是一年春来到。

 

这是春天，是春天，

是她的倩影和妩媚。

这是她在柳树后面的棉坎肩，

她的肩膀，头巾，腰身和后背。

这是雪姑娘站在悬崖上面。

半疯的话匣子连珠一般

在谷底不停念叨的

就是赞叹她的美丽。

 

这是表现给她看：湍流

漫过障碍，沉醉在水里，

瀑布像悬挂着的灯泡

钉在峭壁上，嘶嘶不已。

这是冰冷的春水从池塘

漫出来，泻向低洼的水里，

冻得牙齿磕碰发出格格声响。

桃汛的絮语是生命的梦呓。

                                      1941年

 

         林中早春

 

寒冷已经陷于绝望，

拼命阻挠冰雪消融。

春天比往常来得晚，

不过仍然受到欢迎。

 

公鸡一早就春情发作，

母鸡被追得无处躲藏。

松树则把脸转向南方，

眯起眼睛来对着太阳。

 

虽然已到处热气蒸腾，

而路面仍然蒙着黑冰，

还要再拖延几个星期，

然后它才会匿影藏形。

 

林中云杉的朽枝落叶，

仍然被积雪掩盖。

融化出来的冰窟窿

由水和阳光主宰。

 

天披着云片，像身上长了毛，

趴在林木的枝丫中间，

看着春水形成的肮脏泥淖，

热得浑身无力，不爱动弹。

                                  1956年

 

              雷雨过后

 

雷雨过后，空气充满清新气息，

万物复苏纷纷呼吸像在天国里，

丛丛紫丁香，伸展枝叶，

尽情地汲取新鲜的液汁。

 

天气改变带来勃勃生机。

屋顶的檐沟被雨水灌满。

天空变得越来越明亮，

乌云后面已露出蓝天。

 

而画家的手更是神奇，

它洗去万物的泥垢灰尘，

让生活﹑现实和传说，

都变得更加美丽更喜人。

 

半个世纪的可怕记忆

已像雷雨一样成为过去。

时代已不再受它辖制，

开辟未来之路已是时机。

 

为新生活开辟道路，

不能靠动荡和革命，

要靠给燃烧起来的心灵，

以真诚、雷雨和宽容。

                           1958年7月

译者附记：这首诗写作时间正是苏联“解冻时期”。从诗的第三、四、五段可以看出来诗人不是单纯描写雷雨过后的情景，而是在表达他对“解冻”的看法和期望。

 

               雄鸡

 

水不停息地工作了整整一宿，

雨直到清晨仍在烧亚麻籽油。1

淡紫色薄雾从屋顶上升起，

大地像一锅稀粥直冒热气。

 

当绿草苏醒，挺起身来，

当第一只雄鸡扯着嗓子喊起，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谁来对露珠表达我的惊喜？

 

雄鸡翻遍了未来的年代，

对着黑暗逐个呼唤不歇，

他们预言变化即将到来，

对雨对大地对爱情对一切。

                                   1923年

1. 英语也这么直译：Nightlong the water labored breathlessly.／Till morning came, the rain burned linseed oil （Translated by Babette Deutsch）。这两句诗里的比喻很奇特。比喻奇特是帕斯捷尔纳克1940年代以前写诗风格的特点，高尔基都说看不懂，他自己也说不喜欢那个时期的写作风格。 

 

                     霜

 

落叶飘飘，万籁寂寥。

南归的雁群渐渐稀少。

切莫多愁善感无谓悲伤，

悲伤会使你看不清真相。

 

尽管风为哄花楸入睡，

装出的样子像个恶鬼。

造物主总是脸凶心肠软，

就像童话全是美满结尾。

 

明天早晨你一觉醒来，

到冬天的旷野看一看。

你站在抽水站后面

会惊得不停地赞叹。

 

又是漫天飞舞的洁白雪花，

还有白屋顶，还有圣诞老人，

还有白烟囱，还有白树林

耷拉着大耳朵扮成小丑逗人。

 

 

树木野草，蒙着厚霜，像

戴着羊羔皮帽直盖到眼眉，

宛如一只野狼

躲在树后偷窥。

 

你小心翼翼往前走。

羊肠小路钻进深沟。

这儿是白霜的闺阃，

它的门扉镶满花纹。

 

一片浓重的雪幕，

遮着守林人小屋，

一条大道，几棵小树，

远处是幼林模模糊糊。

 

宁静肃穆的景象

配着雕花的镜框，

如同一首童话诗写的

美丽公主睡在棺材里。

 

寂静的白色王国，

你的美令人震撼。

我轻轻祷念：“谢谢，

你给的超出我们期盼。”

                       1941年

 

 

       雪原人迹

 

茫茫雪原，一行脚印

歪歪斜斜引向落日，

那是村里的姑娘们

去邻村在身后留下的。

 

婴儿挤在妈妈怀里。

像天上倾泻的柠檬汁，

斜晖直泼到冰洼和冰坑上，

它冻进冰里，闪闪发黄。

 

凝固在那里像一个硕大的鸡蛋

从破壳里流出来淌了满满一地。

从上面滑过一副滑雪板，

留下了一道蓝蓝的痕迹。

 

月亮像薄饼在奶油里

不断地溜向一旁，

一辆雪橇向它追去，

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1958年

 

              威尼斯1

 

窗上玻璃嗡的响了一声，

凌晨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像泡涨的面包圈儿，

威尼斯漂浮水中。

 

一片寂静，可是

我在梦中听到了喊声，

它像沉寂下来的音符

还在惊扰着苍穹。

 

它像天蝎用的武器三叉戟

悬在一些平平的曼陀林上空，

也许这是个受到欺凌的女人

从远方发出来的悲怆呼声。

 

现在静下来，像黑色音叉

柄儿插在沉沉的夜雾里。

大运河像个逃犯面带狞笑

不断地回过头来窥视。

 

饥饿的波浪，百无聊赖，

懒懒地游荡，步履蹒跚。

游船在码头上磨着斧头

要砍断拴着它们的绳缆。

 

在远处的船坞后面，

现实在梦的残片里面诞生。

威尼斯像个威尼斯女人

从岸边跳到水里游动。

             1913年（1928年修改）

1. 这是作者最早的抒情诗作之一。写的是诗人凌晨醒来从廉价旅馆的阁楼上看到的威尼斯景象和感受。当年曾给老一代诗人索洛古勃朗颂过。1956年在《人与事》一文中，他还回忆过这首诗的创作过程。作者中学毕业，考入莫斯科大学法学系。 1912年春，利用俄国大学暑假期间德国大学还在上课之机会，去德国马尔堡大学在新康德派权威科根教授指导下研究了一学期（5月6月7月三个月）哲学。课业结束后，父母带着两个妹妹来看他，结果全家决定去瑞士和意大利旅游。1913年他写了这首诗，再现了当时威尼斯留给他的印象。1928年又对这首诗进行了修改。